肆一

一個男人的告白：「男人都很爛？關於這點沒有什麼好討論的。」

「他是個爛男人。」後來，妳不只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。

他又傷了誰的心、他最近又在哪間夜店出沒，然後，身邊的女伴又換了誰。每隔一段時間，就會有類似的耳語傳到妳的耳朵，不僅情節都很類似，就連最後的結局都相同。這個他們口中所謂的「爛男人」，是妳的前任情人。

他有多爛，妳早就已經見試過，劈腿、偷吃、自私、滿嘴謊言，妳都經歷過。跟他一起的那段時間，得到安慰比呵護多、淚水比擁抱還多，到後來妳才發現，眼淚的鹽分會侵蝕一個人，最後再連心都跟著一起腐爛。他犯了的錯，但被懲罰的人卻是妳。在他失聯的那天，妳整夜無法入睡，待在椅子上看著天色發白，直到他回來丟下的那句：「我又沒有叫妳等。」妳驚訝地發現，原來是自己給了他傷害自己的機會。

當下妳才明白，沒有一個人可以傷害另一個人，除非是自己願意。

更後來，最讓妳無法忍受的，並不是他的花心，而是自己。而是那個幫他找藉口的自己。就像是一個溺愛孩子的母親，罵了他一頓之後，還是繼續愛他。妳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明白，溺愛並不是愛情，愛情不會傷人，但溺愛卻會。

妳跟他在一起的時間雖然沒有長到可以拿出來說嘴，但卻是熱鬧有餘。那段時間你們最常最做的一件事就是吵架，周遭的朋友也跟著遭殃，但到後來妳才了解，愛會一併跟著那些衝口而出的惡語一樣消失、然後蒸發，就跟淚水一樣，每吵一回，愛就腐蝕了一點。最後只剩下悲愴的滋味留了下來。可是現在想起那時，卻遠得像是跟自己完全無關的事一樣。妳也很驚訝自己聽到他的事時，情緒竟然不會波動，妳明明就那麼生氣過，明明就詛咒過這個男人。妳曾經那麼愛她，然後恨他，又愛他……如此不斷反覆著。

他一度是妳的全世界，現在卻那麼無關緊要。

現在回憶起來，妳還是知道自己為什麼愛他，但卻驚訝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愛他。他的幽默，其實是幼稚；他的智慧，原來都是小聰明；他總是光鮮亮麗，但卻是月光族；而迷人的外表，也在夜夜笙歌下磨損了，原來自己的愛情是一場誤會，妳花了兩年的時間才確認這些事。那時候妳做錯了很多，但唯一為沒做錯的，就是那次大吵他甩開房門時，妳沒挽留他。

甚至妳發現，跟他在一起之後，妳對自己做過最好的事，就是離開他。

之後妳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走出來，然後妳試了許多種忘記他方法，卻發現花的力氣比遺忘的事情還多，而記得他的時間也比不記得的還要多。妳才知道，每次刻意的遺忘，其實都是提醒他的存在。因此妳開始順其自然，不再跟時間比賽，吃飯、工作、旅行，妳把自己放正常的回軌道上，逐步適應，而不是只為了忘記他。

然後一直到某天，就像是今天，妳聽到他的名字之後，發現自己原來已經釋懷了。妳不再記得他的壞，開始覺得下一個人一定會更好，妳終於康復。最重要的是，妳不再拿他的錯來懲罰自己。

他很壞、他很爛，是的，以上皆是，只是，妳不再覺得是自己的事。為此妳感到慶幸。